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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历史 | 首都国医名师许铣
时间:2022-01-10

中国中医科学院广安门医院首都国医名师

许 铣

人物小传

许铣,1932年生于河北省良乡(现为北京市),1958年毕业于北京医学院(现北京大学医学部),共产党员。中国中医科学院专家委员会委员,中央军委保健委员会会诊专家,广安门医院皮肤科主任医师,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90年代初期在非洲从事过艾滋病的中医药治疗研究(国家课题),《中研Ⅰ号Ⅱ号治疗HIV/AIDS的临床观察》(与坦桑尼亚合作项目),是我国较早期开展中医药治疗艾滋病与艾滋病病毒感染患者的医务工作者。90年代末在英国从事中医药治疗皮肤病工作,在当地获得好评。在中医、中西医结合治疗皮肤性病、麻风、艾滋病方面有着丰富阅历和突出贡献。

广医名家口述历史

年少志愿学医 励志中西结合

我自幼擅长化学、生物及数学,于是考大学时选择了医学院校。1953年考入北京医学院。蒙受老一代著名医学家胡传魁、王光超、陈集舟、王双元等教授学术上教诲,投身皮肤性病学科研究方向。

1958年毕业后留校在第三附属医院(北医三院)皮肤性病教研组及皮肤科从事西医临床与教学工作。这期间,曾遇到一次中医解决西医疑难病例的经历,使我对中医的观念彻底改变。

当时,医院接收了一名皮肤病患者,用了各种方法不见好转,于是医院请到赵炳南、朱仁康两位名中医会诊,予以中药治疗,患者病情很快好转。这一事实触动了年轻的我,那时,我胸中就萌动着要掌握中西两种医学技能的决心。

上世纪五十年代毛主席做出重要指示:“中国医药学是一个伟大的宝库,应当努力发掘,加以提高。”“团结新老中西各部分医药卫生工作人员,组成巩固的统一战线,为开展伟大的人民卫生工作而奋斗!”使我深受启发,为之后中西医并举之路的观念形成奠定了基础。

许铣参加北医校友会

广医岁月 中医实践

1979年,我正式调入中国中医研究院广安门医院工作。我综合早年西医的临床经验,加之上世纪七十年代起在甘肃支边阶段中医的学习以及与基层、民间中医的深入交流,进一步吸纳了中医的文化和理念。始终坚持“中医实践,同时不离西医”,也是我临床一直奉行的原则。

许铣与学生崔炳南于甘肃安口采集中药样本

我阅读中、西医专著、杂志,不断吸取双方面的最新进展,并融入临床中。在诊断方面强调西医诊断和鉴别诊断的同时,从中医宏观及西医微观病理学两方面进行综合辨证。治疗上中西医并重,既强调中医辨证论治的重要性,同时综合考虑皮损的多重致病原因,给予相应的西医治疗,临床屡奏佳效。

临床基础研究方面,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即与邹铭西教授,庄国康教授协同涉猎皮肤病治疗超微观透射电镜与扫描电镜的应用研究。《青蒿制剂治疗盘形红斑狼疮的临床与超微结构研究》(观察细胞内溶酶体的变化);《扫描电镜在皮肤科临床中的应用》,《人体表皮分层剥离电子扫描术》是与庄国康教授协同在国内的创新,用以在皮肤病科研中,说明有表皮变化的银屑病、盘形红斑狼疮等疾病治疗前后真实疗效与其转归的超微观察技术;与关崇芬教授协作《狼疮带试验(LBT)在红斑狼疮诊断中的意义》。以上均居当年国内皮肤科临床基础研究的先列。获得过国内同行好评与中医研究院的科研最高奖项。

许铣与庄国康进行表皮结构电镜扫描研究

中医援非 抗艾先行

八十年代非洲坦桑尼亚尼雷尔总统访华。在邓小平同志接见时,尼雷尔总统向小平同志提出,西药AZT价格昂贵非洲人难以承受,欲求中医药能否治疗?小平同志指示卫生部安排人员,去非洲开展中医药治疗艾滋病研究。当时,在卫生部中医药管理部门委派中国中医研究院组织专家去坦桑尼亚,实地开展中医药治疗艾滋病的临床实践。

许铣在坦桑尼亚诊疗

从1987年起,中医研究院由各二级院所组织专家与工作人员,每1-2年(平均1年半)轮转一批专家工作组到坦桑尼亚首都最大的Muhimbili医院,与该院专职治疗艾滋病专家组合作开展中医药治疗艾滋病与艾滋病毒感染者的防治。

我是第四批专家组的组长,副组长是王振坤,组员王健、张雪亮,同行的还有厨师兼司机白盛春。

中医研究院派出的前三批专家组,工作是结合患者实际临床表现现场论治,用中医药治疗,探索治疗方案。经论证,初步确认了两个基础方:中研Ⅰ号(以清热解毒为主)、中研Ⅱ号(在清热解毒的基础上加重补气养血)。

我们第四批专家组严格在这两个基础方的基础上,做临床及免疫细胞变化的实验观察,论证中医药治疗艾滋病临床的有效性和科学性。从1992年2月至1993年11月,该阶段诊治观察了患者200余人次。得出的结果是,这两个方对于HIV/AIDS确实有效,能提高患者的免疫能力,改善患者的临床症状,提高了患者的生活质量,延长了患者的生存期。

记得我的患者中有一位乌干达的渔业老板,他在欧洲诊治时,医生见他免疫力已很低,预估他的生命不会太长,但在坚持服用中研方以后,待我们第四批专家将要离开坦桑尼亚时,他仍生活的很好,免疫细胞(T4/T8)有所回升。患者精神状态很好,很健谈,每个月复诊时他都为专家组空运他渔场产的鲜鱼表示对中国医生和坦桑医护的感谢。

我们回国后,过去了三十年,科研工作也不断深入,后续又有第五批、第六批、第七批等专家延续工作。国家非常重视艾滋病的防治工作,国内河南省、云南省等地区都已广泛地进行了艾滋病的中西医防治。中国中医科学院艾滋病研究室更广地在国内开展工作,广安门医院早期也成立了艾滋病研究室,在国内外开展研究工作,在国际上开创中医药治疗艾滋病的先河!

许铣参加国际艾滋病研讨会(2排右2)

继承前辈经验 创新临床方法

结合数十年临床经验,我总结出一套安全、有效且患者易于配合的中西医结合治疗痤疮的用药方案。西药方面,针对患者皮脂腺分泌旺盛,使用异维A酸软胶囊来控制油脂分泌。针对细菌的感染,采用抗菌药物联合应用,常用药物为甲硝唑联合青霉素类药物。但西药常规剂量对患者造成的副作用较大。多数患者服用异维A酸类药物后口干症状明显,且痤疮患者多为年轻人,许多患者担心此类药物对生育的副作用。针对这一情况,采用小剂量服用西药,配合中药内服及外用,坚持治疗即可奏效。

中医方面,基于脾胃湿热、气滞血瘀等的基本病机,我确立的治疗基本法则是清热祛湿、活血化瘀。同时,我强调“以通为用”的原则,临床上注重调节患者排大便及月经的通畅。在经验用药方面,我治疗痤疮的基本药物是益母草、丹参、白花蛇舌草三味药物为君药,并随证加减。外用药物以首乌、柿蒂、黄芩、马齿苋为伍,外敷患处皮损。

银屑病临床过程通常分为三期——进行期、静止期、消退期,从临床实际出发分为两大阶段(急性期、慢性期)更具指导意义。首先,急性期的治疗相对容易,而慢性期(多为斑块型)的治疗多较困难,而且容易波动,对患者心理影响较大,医生与患者都需要更多耐心、坚持治疗;其次,根据多数患者存在秋冬季病情加重的特点,应在发病季节重点防治,长期监控,力争使患者病情逐年下台阶;第三,针对慢性期患者应加强宣教,使其接受慢病概念,有利于患者更好地调整心态、配合治疗。

在中医辨证方面,朱仁康认为“血热”是银屑病急性期的主要病因与病机,根据患病的不同阶段又会有血热、血虚、血瘀三大证型,在血热期常见血热挟湿的证候。在具体遣方用药方面,清热凉血的理念贯穿始终,但根据患者的体质及患病时间长短不同在治疗法则上各有侧重,急性期治疗突出清热解毒兼以化湿,慢性期治疗强调活血搜风,体虚者重视补虚扶正。银屑病还需要中西药联合,力求增效减毒,内外兼治,攻克难治皮损。

20世纪70年代朱仁康在为西学中班学员授课

皮肤科不仅仅是个皮肤问题,它反映了内脏、脏腑的问题,所以应该要综合考虑,在皮肤科里面有些比较疑难的病,需要组成团队,鼓励大家共同去攻坚,我相信将来会出更多的成果。

心身兼治为患者 继往开来一脉传

我在长期实践中形成病证结合、中西医合参的诊疗观念,以两种思维方式理解和处置疾病与病人。

由于许多疾病往往只能达到临床治愈,而不能彻底根治,如银屑病受情绪和季节影响易复发,因此,我利用中医“治未病”的优势,强调根据患者体质和患病诱因采用中药进行预防干预,防止复发,达到未病先防。

我在临床中还十分注意与患者的心理、精神上的交流,不能忽略病人的精神状态。药物只能给予患者身体上的帮助,而患者和家属也十分需要精神上的支持。尤其是皮肤科的患者,以银屑病、白癜风、痤疮的患者居多。疾病本身给患者带来心理上很大的负担,四处求医,许多患者家庭、工作均受到了影响。慢性湿疹、神经性皮炎类患者,疾病反复发作,瘙痒难忍,使生活质量下降,情绪波动较大,性格多急躁焦虑。医生与其多一些交流,告知患者疾病的转归预后情况,给予必要的心理安慰,一方面建立患者信心,一方面患者对医生和治疗信任度更高,往往对治疗起到促进作用,治病兼以治心。

中医重视学术传承,培养人才很关键。所以我很注重培养优秀的中医人才。20世纪80年代以来培养硕士研究生7名,博士1名,其中多人后来成为单位或科室的学术带头人;2012年起担任全国“师带徒”指导老师,2013年成立传承工作室,培养继承人2名及主治医师、进修医师多名。

许铣临床带教

我带领团队完成的《改良醋泡方治疗手足癣的临床与实验研究》获1985年中国中医研究院科技进步二等奖;《青蒿制剂治疗红斑狼疮的临床与超微结构的研究》获1984年中国中医研究院科技进步三等奖;《电子扫描术在红斑狼疮等皮肤科疾病诊断中的应用》获1990年中国中医研究院科技进步二等奖;《狼疮带试验(LBT)在红斑狼疮等疾病中的应用》获1987年中国中医研究院科技进步二等奖。

许老寄语

我1958年从北京医学院毕业,1979年来到广安门医院。刚毕业的时候我是以西医为主,后来受到中医的洗礼,坚持中西结合治疗。如若我们的中医专家都能掌握西医又能深刻领会中医之优势,临床实践中自然会形成具有中国特定环境下的医学诊疗思路,自然会中西医汇融,走出中国新医药学的道路。

广安门医院对于我来说,就是我的家。我希望这个家庭将来团结更好,发展更好,希望将来医院再出更多医学大家,努力打造团队,出更多的成果,为世界人民健康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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